雜牌軍的隨寫

    二十多年前的尼克斯王國，國王迦勒被譽為王國歷史以來最賢明的君主，即使尼克斯王國氣候寒冷，作為王國中心的雪堡更是白茫茫一片，然而在國王迦勒的治理下，儘管農業不發達，依靠著靈活的外交手腕和貿易策略，王國的人民終究沒有凍死在路邊，成就一方和平快樂的雪之王國。

    迦勒大婚的那一日，舉國歡騰，全國老百姓都動了起來，即便是生活不富裕的普通人家，也紛紛獻上心意，一時之間永冬的王國，竟迎來繁花盛開的春景，家家戶戶妝點花卉，皚皚雪國染上繽紛色彩，為王國的未來增添無限希望。

    但好景不常，美麗的王后產下一子之後身體逐漸衰弱，在王子三歲時便走到生命的盡頭，舉國哀傷不已，迦勒的心中更是從此缺了一角，幸好總能在童稚的臉上依稀見到佳人的身影，略微彌補了一點遺憾。

    荒原上，點點白雪飄降，今日寒風緩和、視野清晰，是個遊獵的好天氣，迦勒帶著天真的王子在城外玩耍，正值活潑好動的年紀，懷特躍下馬匹向著遠方的雪兔追去，離開父親的懷抱。

    「懷特，回來！野外隨時都會有危險。」迦勒心急喊了一聲，兩人都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女人，即使懷特未來將承擔國之重責，迦勒還是對他呵護有加，深怕有任何意外。

    「陛下，讓殿下去吧！這一帶已經讓人勘查過了，不會有任何危險，他將來要承接您的位子，沒點勇氣，怕是無法成事。」

    隨行的大臣勸慰著，迦勒只是嘆了一口氣，他清楚自己的確保護過頭所以沒有反駁大臣的說法，這孩子與逝去的皇后實在太過相似，淨白如雪的肌膚，優雅含蓄的棕色眼眸，還有那異於北方人的烏黑秀髮，這讓迦勒每次看到懷特時，都覺得是皇后回來與他再續前緣。國王在感嘆之餘，大臣一個眼色令身後的士兵悄悄跟上去，消除國王的憂慮。

    「兔兔在哪裡？在這裡！」懷特蹦蹦跳跳的尋找雪兔的身影，若不是剛才瞥見雪地中的一點紅，那身融於雪中的毛皮可真讓人難以看清。

    懷特拔腿往紅點方向奔跑，但積雪讓他的腳步遲鈍，與其說是奔跑，倒不如是在雪地中跨著弓箭步行走，人還沒靠近，雪兔便聽見聲響靈敏的跳遠了。

    「啊……兔兔跑了。」小懷特難掩失望的神情，仍賣力跨著步伐前進，經過一方低矮樹叢時忽然叫了一聲，後方的士兵聞聲趕緊上前查看，要是小王子有什麼閃失，他們可就要掉腦袋了。

    「媽媽……是媽媽！媽媽妳怎麼睡在這裡？」那烙印在腦海中的模糊臉龐突然明亮了起來，倒在地上的女子與自己有同樣的膚色，那頭飄逸的長髮是躺在母親懷抱時，被拿來當作逗弄他的玩具。懷特蹲下來搖了搖女子，卻沒有得到回應。

    「父王！是母后！母后回來了！」小懷特轉頭喊了一聲，希望父親趕緊來幫忙。

    「懷特在那裡喊什麼？」迦勒聽不清喊聲，偏頭問了身邊的大臣。

    未等大臣反應，前方一名士兵急忙跑來。

    「報告陛下，前方有一名女人昏倒在地。」

    「嗯？去看看。」迦勒騎著馬領頭前行，知道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，但這樣的事可不能不管。

    「父王，是母后！但母后睡著了不理我……」見迦勒前來，懷特趕緊拉著褲腳求援。

    迦勒下馬，將懷特抱入懷中，守在旁的士兵馬上確認了女子還有呼吸。

    「你想媽媽了嗎？」

    「我沒有，母后就在這裡。」懷特搖搖頭，仍舊指著地上的女人為母親，迦勒輕笑一聲，當他是倔強不肯承認，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悲憫，可憐孩子從小就沒了母親。

    迦勒走上前觀察倒地的女子，這蒼白的膚色幾乎比雪還慘白，想來是個可憐人，迦勒讓人把女子翻身試圖喚醒她，然而一照見面孔，迦勒驚訝地說不出話來，圓睜著眼盯著小懷特。

    「艾爾莉絲……」迦勒急忙搖搖頭喚回理智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愛人早已遠去，親手將她置入棺中的那一幕，常常會在夢魘裡再現，眼前不過是臉孔肖似的陌生人罷了。

    「父王，你怎麼了？我們快把母后帶回去吧！」

    「不……懷特，她不是你的母親。」即便迦勒清楚知道這個事實，他還是不免多看了幾眼。「來人，將她帶回宮裡好好照顧。」身為一位國王雖然不能事事盡如人意，但放任人民在眼前受難，他的良心可過不去。

    聽到迦勒這麼說，懷特高興的抱緊了父親，這下子他們一家人又團圓了。經過白袍法師的診斷，女子只是身體虛弱，別無大礙，一日的休養後便悠悠轉醒，下人趕緊向上稟報，別看這只是路邊撿來的女子，那張臉孔不知道震驚了多少人，因此沒有任何下人敢怠慢她。

    迦勒收到通報後，本想對方若無大礙，給些物資便讓她離開，但女子的容貌始終讓他惦念，最終還是敵不過思念前去探視，還未進門，便先聽見了懷特的聲音。

    「母后，妳醒啦？」小懷特靠在床邊，準備爬上床重新投入母親的懷抱。

    「殿下，這位不是您的母親，您快下來……」一旁的僕人想勸退王子，要是讓上面的人看見他們讓懷特隨意靠近陌生人，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處罰？

    「胡說！母后只是出了趟遠門，你們怎麼都不認得了？」小懷特很生氣，每個人都告訴他這不是他的母親。

    「殿下，我確實不是您的母親，您想念皇后嗎？」女子醒來時，已通過僕人知道自己身在何處。

    「母后，為什麼連妳也這麼說？」小懷特不解，這張臉分明就是母親的面容，雖然他也沒有把握自己的印象是對的。

    「懷特，快下來。」

    「陛下，殿下他……」聽見迦勒的聲音，僕人們趕緊行禮。迦勒擺擺手，表示他知道是怎麼回事，沒有要怪罪任何人的意思。

    「父王，快！你也來陪陪母后。」

    「懷特，不許胡鬧。」迦勒一把將小懷特抱起。

    「陛下…十分抱歉……」靠在床頭的女人想起身賠禮，深怕自己觸犯王威，無奈身子骨還虛弱，支撐身體的手不停的發抖。

    「不用起來了，妳叫什麼名字？」

    「陛下，小的叫做爾拉玟。」

    「爾拉玟…跟艾爾莉絲一樣……」迦勒感嘆一聲，想不到兩人的名字這麼湊巧，在北方語言中都有雪的涵義。

    「父王，你們在說什麼？」小懷特趴在迦勒身上，雖然他很想投入這名「母親」的懷抱，但迦勒將他抱得緊緊的，讓他無法動彈。

    「妳從哪裡來？又怎麼會倒在路邊？」沒有理會懷特的疑問，迦勒繼續問著。

    「回稟陛下，小的住在王國南邊的希爾維伊鎮……前些日子為了躲避獸潮，不得已闖進了貴國，最後體力不支才倒下……請陛下原諒……」爾拉玟說完馬上低下頭表達自己的歉意，雖然她是從荒山野嶺踏入了國境，因而沒有受到盤查，但終究是外來者。

    「無妨，前些日子的獸潮我也聽說了，妳就先在這裡休養，好了之後再離開吧！」獸潮來臨時不分人、事、物，所有的一切將遭受魔獸的踐踏，平民老百姓根本無力抵抗，軍隊也無法有效遏止，這一直是讓鄰國頭疼的問題，希爾維伊鎮更有重要的物資出產，要放棄這些資源根本不可能，所幸獸潮到了尼克斯邊境便失去了威脅性，天然的氣候讓耐不住寒冷的魔獸不願入侵。

    「謝陛下……」

    「父王，你為什麼要讓母后離開？」小懷特開始在迦勒懷裡鬧，迦勒只是一邊哄著一邊抱著他離開，沒去理會他的執拗。

    爾拉玟這一留，便是許多個年頭，不僅改變了父子兩人的命運，更是讓尼克斯王國走上不同的道路。